回憶結束了，早餐也在同一時間結束。

淩嵐還沒學會新的魔法，她知道路途遙遠這件事急不來。

哈瓦德將軍義務似的詢問完了孩子們的事，便急急叫來馬夫牽來壯馬。

“你們記得多加鍛煉，最近邊境四處動亂，我打算去巡視幾天再回帝都回報。這段時間你們照顧好自己。最近游民越來越多，如果發生任何情況，你們可以動用家族的部隊。”

作為阿蘭德大陸的第一將軍卻不像其他貴族生活在帝都，即便皇帝一再挽留他也沒有住下。反是常年屈居於邊境地區，這也是他厭惡政治的重要表現。但是他並沒有因此獲得安逸的生活，相反他常年飄泊在外，沒有時間和子女相聚。畢竟他的身份不容許他像個老貴族一樣屈居在此地安度晚年。即便因為常年征戰後留下的舊傷致使身體一年不如一年。

哈瓦德不時還要回帝都露面，還要去邊境等地四處巡查，聽取各地的信息情報加固王土。城堡裏的孩子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，因此各個也都獨自自強。

“是的，父親請慢走”四人用著各自的強調，前後不一的說道。

哈瓦德不再多說，揚鞭策馬而去，他漸老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地平線，讓人覺得有些悲涼。

“拉斐爾哥哥，今天又要去巡視了嗎？”淩嵐回過頭來，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笑意。

“是的，必須保護好我們管轄範圍內的子民。”拉斐爾整理著自己的衣袖，他需要隨時保持整潔幹凈，以維護哈瓦德家的形象。武力的象征有哥哥就夠了。

“昨天晚上你去哪了？格羅斯老師一直在問你的情況，他好歹也是宮廷畫師，你總是曠他的課，小心他出去亂說，造成外界對你的評價降低…是去見誰了嗎？”

拉斐爾的手猛的頓在了衣袖，但也是一瞬間又恢覆了。

回過頭，他又看到露易絲狡潔的笑容。這個妹妹洞察力過強，讓拉斐爾一次又一次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沒做好？

“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
“每次滿月後你的臉色都格外的好。況且我也到了婚嫁年齡，你和休林一定有自己的情人吧？”淩嵐明知故問，臉上是藏也藏不去的笑容。

“不，我沒有情人。因為每月的這個時候我都要靜修。你也知道克拉克魔導說過我的精神力不錯，有成為魔法師的潛質。雖然成為魔法師不是我的志願，不過能魔武雙修的話一定會給家族帶來榮耀。十五歲的成人儀式前我必須保證這份精神力沒有泯滅，因此在魔力最旺盛的滿月去感知。”

拉斐爾臉不紅心不跳的扯了這麽漂亮的一個謊，他面無表情，把一切都說得像真的一般。

他確實擁有成為魔法師的資質，但自小就練習劍術的他對魔法沒任何興趣。魔武雙修也是克拉克為了拉攏他的說辭。現在卻成了他回避問題的解脫。他越是這樣回避問題，淩嵐就越是開心。因為他確實的保護了自己，保護了精靈的自己…她就用這樣的方式，日覆一日的測試他，考察他…然後安心。

“露易絲，同樣是哥哥為什麽你每次都不問我去哪？”休林插入兩人中間。每次飯後露易絲都會和拉斐爾進行談話。而自己只能和西格莉德一起，西格莉德總是要休林扛起自己，坐在他的肩上玩。因為年齡相差略大，讓西格莉德把自己當作叔叔一樣的存在，讓休林很是傷心。

“休林，你這樣的大塊頭根本不適合這樣的表情。”

“是的，露易絲姐姐！來，休林，擦嘴”

說罷，西格莉德淑女似得拿出了腰包裏的絲巾，執意跑到休林面前替他擦嘴。

“我自己會擦！”說罷，休林擡起胳膊隨意的猛擦了兩下。

“真是的…休林雖然是哥哥，不過完全沒有哥哥的樣子啊。拉斐爾哥哥總是到處忙，你的話不是在訓練場就是在軍隊裏吧？要看的話隨時都能看啊”

“說是這麽說…”

“好啦好啦，休林哥哥也要加油。”淩嵐拍了拍手宣告對話到此為止“我們哈瓦德家以後就靠你了！萬一現在訓練不得當導致將來受傷了怎麽辦？我們家可沒有能替代你的人啊，再說也只有你才能替父親承擔一些。對吧？”

“這種時候你倒很會說話呢”

哈瓦德家的人都十分熱情，即便淩嵐以假裝失憶為借口，他們還是用對待親人的態度對待淩嵐。這也使淩嵐很快適應了這個家庭，與他們也日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家人。

“那是因為休林哥哥的年紀比我們都大啊。你都十七歲從黎明曙光學院畢業，很快就要編入軍隊了，可西格莉德才五歲。拉斐爾哥哥十三歲，還要兩年才能參加成人儀式。至於我，才十一歲。”

“年紀大也不是我的錯！”

“我沒說你有錯啊，只是有代溝罷了。”

這樣的鬥嘴也是每天的必修課了。這時拉斐爾就會站出來，和起哄的妹妹不同，他會平息兩人，並且打發我們各自該去做的事。

“休林快入軍隊了，還是別遲到的好。”被拉斐爾這麽一提醒，休林突然想起自己還要參加今天的檢閱，一邊咒罵著該死一邊匆忙招呼男仆為自己寬衣。見休林離開，他又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妹妹。

“露易絲，快去換裝吧，別忘了我們的劍術研討。我在訓練場等你。”

“西格莉德怎麽辦？”西格莉德抓了拉斐爾的衣角指了指自己，用稚嫩的聲音問到。

拉斐爾耐心的蹲下身來，撫摸著西格莉德的頭

“忍耐一下吧。西格莉德是個優秀的孩子，一定可以忍耐住寂寞的，對吧？你想去幫幫瑪莎麽？我們家就她一個女仆，確實是為難她了。或者來看我和露易絲的比試？你也學習一下”

父親的不在的時候，所有人的事都由拉斐爾打點提醒，所有事才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。休林雖然偶爾也會詢問，執行長男的職責，但更多時候，他連自己的事都會忘記，更別提照顧別人了。有時候淩嵐真想吐槽，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長男啊？！

拉斐爾先行一步去後院的訓練場，淩嵐則趕忙去換衣服。

“知道了。西格莉德，你和瑪莎能來幫我換下衣服嗎？我對這些衣服實在沒轍。”

“是的！”西格莉德開心的回應淩嵐，或許是唯一的姐姐，她十分粘淩嵐。她的每一句話西格莉德都願意執行。

匆匆換好了男裝，淩嵐出現在了訓練場。女人不上戰場，像淩嵐這樣學習劍術的女子實在極少，服裝店沒有辦法為她提供練習劍術的衣服，這更滋生了淩嵐要自己開家服裝店的念頭。沒有請便的衣服是不允許拿武器的，因此淩嵐只好穿拉斐爾小時候的衣服。意外的很合身。

拉斐爾每次看到妹妹穿自己的衣服，都有種莫名的感覺。他總是情不自禁的幻想滿月與自己見面的精靈，如果她穿上自己的衣服會是怎麽樣？這樣的想法讓他總是很開心。臉上的也多了一些笑意。

“我們來覆習一下前幾次的內容吧，露易絲”拉斐爾隨意揮舞著手中的細劍，幾個漂亮的劍花讓西格莉德發出興奮的尖叫。

關於劍的用法，淩嵐並沒有深究。很遺憾她並不能像哥哥一樣玩弄細劍，因為比起突刺，她更喜歡像休林那樣揮砍！因此到手的武器都是些有重量的兵器。

這具身體曾經高燒一場，當時幾乎連生命都幾度垂危，就連宮廷禦醫也束手無策。卻因為淩嵐的到來而奇跡般的恢覆。可自那之後這具身體就變得十分虛弱，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弱上幾分。淩嵐的劍是特制的，如果是瑪莎那樣的粗人拿起來都會覺得這劍過輕，但淩嵐還是感到手中的武器又重又沈。

因此拉斐爾並沒有強制規定她像騎士一樣，一定要用嚴格的姿勢，步伐來使用配劍。

隨著比試的聲音響起，淩嵐毫不客氣的雙手握劍朝拉斐爾沖去！

一開始她就打算利用劍身的重量和慣性對拉斐爾造成沖擊，拉斐爾也明白，自己手中的細劍不足以和普通的劍身比拼，因此只是身形一晃，避開了露易絲的攻擊。

“你的砍劈應既有力又精確，砍劈中要讓柄頭自由回旋轉動，這樣打擊會更有力，若抓著柄頭不放，則砍劈的力量和流暢性都會受到影響”

拉斐爾客觀的評價著，他一邊餘刃有餘的游走，一邊在心中感嘆。

自己的妹妹雖然不能說動作流暢，但就幾日的練習下來拉斐爾還是要稱讚她進步之快。每一次自己的提醒她都會細心記下，下次再來時同樣的錯誤明顯減少，三次之後基本就不會再犯。

沒有兵器碰撞的聲音，一切都仿佛只是游玩一般。

“雖然步伐上我不強求，但是還是要說一下。前後步伐是最基本的，但配合交替步使用效果會更好，便於你的進退很閃躲，必要時能就你一命。”

而且拉斐爾發現，露易絲很喜歡用騙位起勢，種起勢只需讓劍尖指著地面，長刃朝下就可以了。在對手看起來這種姿勢好像非常容易進攻，得手。於是這會“欺騙”你的對手發動攻擊。當他攻擊時你可以在這種防衛的基礎上做許多事，比如突然擡起劍尖發動突刺，或者迅速向旁邊移動腳步，然後乘對手向下砍劈時向上砍進他的胸前。

又或者是高頂位起勢，這樣加上劍身本體的重量，可以對同樣體形的對手造成一定沖擊。

可是…這樣的招式卻有著致命弱點…

兩人都武鬥了一會。拉斐爾知道在對戰中分神於對手而言是多麽失禮的事，然而他卻停不下來。不知道為什麽，每次與淩嵐的對決都會使他陷入幻想，拉斐爾總是將自己的妹妹替換成那個美麗的精靈…

明明沒什麽共通點的，但淩嵐的那股狠勁，總是讓他回憶起自己被刀抵住脖頸的時刻。

作為絕跡百年的精靈，她確實是該防範自己。然而她卻沒有痛下殺手，反是放自己走，更特赦準許自己每月與她相見。這讓拉斐爾覺得比得到皇帝的首肯更為榮耀。

淩嵐從他面前晃過，帶著一股上流社會流行的香水味。

如果是那個精靈的話…絕對不會使用吧？坐在她身邊的每一個滿月，拉斐爾都為她渾身散發的自然清香神魂顛倒，或是花香，或是青草，渾然天成的芳香在她每一寸肌膚上流連不失。如果被她知道人類社會的提供的外來香氣，相信她一定又是用惡劣的口吻說：比起香水，我更喜歡自然的味道。因為我是精靈嘛。

她永遠都那麽特別，如初生嬰兒般細嫩的身子如絲綢一般泛著光，可她卻從不保護好自己，所穿的衣物十分簡陋，數年不變，她說這是為了更好的感受自然，而且自己也十分舒適。如果不是因為羞恥心，恐怕她連最基本的布料也不打算穿戴。不著寸縷的肌膚更感受著到自然的一切，因此她也拒絕穿鞋。她甚至說過，赤腳走在地上十分舒服，甚至讓自己也來試一試。可惜如果腳上占了泥土，回去的時候就很麻煩了。因此他一直拒絕類似的邀請。

但精靈的態度也依舊從容，她從不因為自己的拒絕而生氣。這也讓拉斐爾覺得自己和淩嵐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，他一直不知道要怎麽消除這道隔閡…或許人類犯下的罪並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彌補的。

隨著年齡的增加，拉斐爾逐漸察覺到了一件事…

他喜歡那個精靈，而且不是朋友意義上的。他喜歡她的容貌，她的機智，她的一切。這非常糟糕，因為他不可能迎娶一個精靈。

跟無奈的是，或許這個精靈壓根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。這只是一場沒有結果的、跨越種族的單戀罷了。或許她和其他消失的物種一樣，憎恨著人類也不一定…所以，能這樣與她每月見面聊天，已經是一種恩賜了…

少女又一次作出了斬擊，拉斐爾輕松的閃過了她的劈斬。少年輕快的身形虛晃一下，很快便來到淩嵐身邊，淩嵐察覺到他的動向，但卻因為體力無法及時揮劍阻擋，然而這時拉斐爾的細劍已經指上了自己的脖頸。

“結束了”拉斐爾冰冷無情的宣告了對決的結束。

淩嵐的身體畢竟太弱，只是揮舞了幾下，身體就受不了的喘著粗氣。汗水也從她的額頭流下來。揮舞刀劍與其說是鍛煉身體，倒不如說是耗損。而且她揮舞長劍時，腋下，胸口，總有些地方露出空隙，這樣很容易被敵人鉆空子。所幸淩嵐並不用去戰場。就算不仔細看，拉斐爾也發現淩嵐的雙眼早已失神，過於龐大的消耗迅速增加了疲憊，淩嵐在戰鬥了一會後就沒有辦法思考了。

“別太勉強自己了。”拉斐爾走上前去，掏出胸口的絲巾替淩嵐擦了擦額頭。在擦拭妹妹的臉時，他又想起了那個精靈。可惜自己永遠不會那麽近的碰觸她…

“謝謝…”

淩嵐勉強支撐起一個笑容，她不喜歡被人同情可憐。因此奪過了拉斐爾手中的絲巾徹底捂住了自己的臉。今天拉斐爾感覺不在狀態，淩嵐稍微感覺到他的分神，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麽。即便如此他對付自己也綽綽有餘。想到這裏淩嵐不免有些在意，她又將臉埋的深了些。手巾裏還帶著拉斐爾特有的清香，讓淩嵐有了片刻的安心。

“今天就到此為止吧。你好好休息，我去巡邏去了，很快回來。”說罷，拉斐爾抽回自己的佩劍放回腰間。他也決意收起這份不為人知的感情，默默的守護著那個精靈。就算永遠不被她知道也可以。這就是他的願望了。而他也會履行哈瓦德家次子的職責，一直到死。

“是的。請慢走”淩嵐沒去看拉斐爾，光是自己的心跳聲就足以掩蓋這世間的一切。

每次運動過後她都感到身體無法正常呼吸，仿佛所有熱量都被悶在肌膚之下。這讓淩嵐很痛苦，魔法之下白皙的皮膚都泛著紅。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法石的副作用，但除了忍耐別無他法。

拉斐爾走後，西格莉德和淩嵐回到了大廳。諾大的城堡裏只留下她們兩位女眷。除了練劍期間，淩嵐都必須換回優雅從容的禮服，以應對突然的會面。

“露易絲姐姐，我們要做什麽？”

西格莉德百無聊賴的坐在黑絨椅上晃動著她的小腳。

逐漸恢覆過來的淩嵐恢覆了神志，她看著被自己汗水弄臟的手帕，默默的收了起來。

“說的也是呢…。太無聊了。”

“你給我講新故事吧？”

“西格莉德，我所知道的故事都已經沒有了。除非你想聽我說一些你已經聽過好幾遍的”淩嵐微微額首，最初，她為了引得妹妹的歡心，把自己記得的格林童話，安徒生童話統統說給了她。《灰姑娘》《小美人魚》《白雪公主》還有《睡美人》，這些伴隨她長大的童話與夢想，如今也分享給了另一個孩子。

第一次，頑皮的西格莉德沒有打斷淩嵐，反是趴在地上天真爛漫的看著她，耐心的聽著故事的進展。好幾次淩嵐說的口幹舌燥她還不滿意，還在不斷追問，淩嵐拗不過她，喝了幾口水又找新的故事給她。可是再多的故事也有說完的一天，現在淩嵐已經沒什麽可以賣弄的了。

“好無聊，好無聊！”西格莉德生氣的踢著腳，仿佛空氣就是她的敵人。

對淩嵐來說也是同樣，沒有辦法把妹妹丟在一旁不管，況且哥布林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，自己空有天賦卻不能學習實在很痛苦。

淩嵐又想了一想，她感到心中的想法即將呼之欲出！不能學魔法，所幸幹回自己的老本行吧！這樣想著，她朝西格莉德笑了出來。

“西格莉德，我們來做服裝怎麽樣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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